樟腦油是台灣早期相當重要的經濟產業，在新竹峨眉，極盛時期就有二十幾座樟腦寮，但不敵化學品的低價競爭，產業走向沒落，如今只剩下一座，也是北台灣唯一的樟腦寮。七年級老闆劉文鈞，是這個行業中，極少見的年輕面孔，他從抗拒到傳承爸爸留下的樟腦寮，堅持古法製作，一千斤的木片，大概只能提煉出十二斤的天然樟腦油，相當耗時費工，每一滴都得來不易。

把又粗又長的樟木，鋸成一段一段，是提煉樟腦油的例行工作，這般粗重的活，劉文鈞已經做了二十多年了，「我們現在做的樟腦油，大部分分成兩種，一種是香樟，一種是芳樟，另外一種叫做本樟，是香樟的一種，會產生結晶樟腦砂，我們通常是有什麼樹，就做什麼樹，因為現在樹的取得來源，本來就不容易。」

原料取得不容易，現在大多來自林地變更為農地時，砍伐下來的樟樹。刨木片時，得戴上護目鏡、口罩，即使全副武裝，只要一個不小心，還是有可能受傷，樟腦寮老闆劉文鈞：「打到當下不會覺得痛，後來打一打，就奇怪怎麼手濕濕的，仔細一看，奇怪，整個手套裡面都是紅色的，原來是血，像我大拇指的指甲，不知道換過幾次了，整個指甲被削掉，後來到醫院也是拔掉。」

既危險又吃重，刨木片的工作，更是考驗體力和耐性的粗重活，蒸餾一桶所需的木片，大概六百公斤左右，得花兩到三小時刨木片、兩到三小時蒸餾，一遇到突發狀況，就得停下來排除，耗費的時間更多，樟腦寮老闆劉文鈞：「我已經磨五、六次了，打到石頭就要停下來，太浪費時間了。」

刨完木片，已經耗費很多體力，接著還得升火，這又是一項累人的工作，樟腦寮老闆劉文鈞：「好累，其實做完，整個都虛脫了，這些木片已經蒸餾完了，已經沒有樟腦油的味道，我們把它放乾之後，當燃料燒。」

在樟腦寮裡，一待就是一整天，七年級的劉文鈞，是這個行業裡，極少見的年輕面孔，位於新竹峨眉的這座樟腦寮，也是北台灣唯一的樟腦寮，從父親那代開始經營，歷史超過半世紀。

樟腦寮老闆劉文鈞：「早期父親做伐木工人，因為砍下來樹有大有小，有時留了很小的樟木塊，做樟腦油工廠的人不收，家裡就堆了很多小的樟樹塊，後來爸爸想說，這也太浪費了，心裡就想說，那不如我自己來做樟腦油好了。」

於是父親自己建造爐子，提煉樟腦油，再送到台北的腦廠，外銷到其他國家，樟腦寮老闆劉文鈞：「早期樟腦油的成品，都會送到一家中華腦廠，他們把台灣的樟腦油賣到國外，據說用來做底片。」

極盛時期，光是峨眉，就有二十幾座樟腦寮，但是隨著消費市場改變，化學品低價競爭，加上工作太辛苦，沒有年輕人願意投入，產業已經走向夕陽。小學四、五年級就跟著父親到山上砍樹，也要幫忙做樟腦油，長大後，劉文鈞打從心底抗拒接班，「我知道做這個很辛苦，所以從一開始，就很反抗，不想做這個行業。」

直到父親驟逝，在老客戶的要求下，退伍之後，他決定繼承父親留下的樟腦寮，來不及向父親好好學習，只能邊做邊摸索，在媽媽的指導下，把技術練到純熟，爬上一層樓高的大型蒸餾桶，木片透過了輸送帶送進桶裡，一層一層堆疊，劉文鈞像跳舞般，將木片踩得紮實，幸好有舅舅的協助，才不必疲於奔命，舅舅徐耀強：「很累啦！跑上跑下很累啦，兩個人做比較適合。」

準備工作告一個段落，經過兩三個小時的漫長等待，蒸餾出來的樟腦油，直到裝瓶的這一刻，才會知道買的樟樹，萃取出來的油多不多。樟腦寮老闆劉文鈞：「早期他們買樹，就在賭一樣，一翻兩瞪眼，之前我爸爸曾說，兩個人圍起來的樟樹，很大一棵，買的很貴，結果蒸不到十斤，裝不到十瓶。」傳承古法，一千斤的樟樹片，大約只能提煉出12斤左右的樟腦油，相當珍貴。


▲一千斤的樟樹片，大約只能提煉出12斤樟腦油，相當珍貴。(記者許聿恭／攝影）

除了樟腦油，萃取出來的腦砂，劉文鈞還依照父親留下來的配方，加入凡士林，用小火慢慢煮到融化，純手工製作樟腦膏。

接下父親的樟腦寮，一做就是二十多年，耗時費力的工作，也常讓劉文鈞大感吃不消，但是客人的鼓勵，給了他繼續走下去的力量，「每當在做樟腦油的時候，都在想放棄這件事情，為什麼我要這麼辛苦？但只要老客戶打電話來說，要買樟腦油，我看看又沒有油，就只好做了。」

守著北台灣僅存的樟腦寮，這個古老的行業，年輕人不願意投入，面臨後繼無人的局面，劉文鈞雖然憂心，但他說，「自己會努力做下去，直到不能做的那一天為止。」（記者盧映利、許聿恭／專題報導）